江苏省88038威尼斯高三9班    朱家宝
   有善相马者语籍曰:“乌骓者，良马也，可配丈夫。”
   籍笑而掷金购吾。吾者，乌骓也。急而驰，雪毛乌蹄，飘然如凌云。跨而驰之，一日千里可致也。然适凄怆，尝不能行一步。籍纵而跨吾，谓左右曰：“此诚良马也，非籍者孰可驭之？”其态傲然凛者，身极高大，语如贯雷。左右躬笑：“此天之将于大王，安有黔首可拟之？”笑而行之。
   即定天下，封西楚霸王。号诸侯者十八，纵吾关中。秦人莫能当。适时都彭城。籍尝驭吾外彭城北狩。从者只虞姬，众皆不得往。彭城北，好风水处，树丛木生，鸟翼蝉鸣，籍虞并列，嘻视而笑，狎而无拘。缘河，赏四时，籍曰：“彭城，吾楚之故土也。我欲使之善世世存留，美人亦然也。今籍为霸王，将天下诸侯及君，甚过矣。权之倾古今，留万世。昔周天子有九鼎，我先王问之，终不得其鼎。为天下诟。至籍以乘秦失禄时，与众披坚，力摧强秦，戮秦王子婴。所致无敢当者，所遇无不膝行乞降。武功大圣于九州。先亚父诫我，王关中，都咸阳，久居内壤，睥摄中原。然我所以不欲为，江东父老也。籍尝闻吴地谚：“若得富贵不还乡，如锦衣夜行，谁知之者。今都彭城，深以为然，楚与六国皆平，吾愿与良人共，驰乌骓，平谒天下，世世不离。为世人共嫉之。”
   虞姬笑而曰：“大王亦有此儿女子志，妾闻楚人歌神女，今王执戟而姬舞剑，王吟诵而姬合唱，悠悠然如故王子乔事。”然吾忧之，籍以霸天下，以理当收天下锐，效始皇帝。倚山溪之险，固城汤之厚。迁诸将于富贵而不闻兵，拘诸侯不服而至于囚。后北伐胡党，南下百越。胡不敢南下牧马，士不敢弯弓抱怨。则帝业固。今儿女子言，恐向往田隐，危难矣。
汉五年，垓下。
故楚执戟尉韩信自将汉卒十数万围垓下，绝吾水道，短我粮草。复围三重。望浩千万里之徒皆红巾。汉王邦问询即来战，兵百倍于我。籍只昔者渡江八千子弟兵而已。日复交战，吾奔驰垓下土，尘埃四扬。血浆洒面，臂骨交错。汉军占上势，则楚退而守。汉士卒疾呼：“得汉王令，生致项羽者，王之，得羽头颅，千金万户。四围皆振，吾穿阵前后。汉军者骑将皆不能当我，无复敢近我者。已而昏，背南陈军，点伤病残将。兄弟不得聚者，夫妇无有面者，父子再无获全者，比比皆是。籍仰天大呼之：“是籍之过也，昔王彭城，父老怜我，使子弟从我西向。籍与子弟共死生。适逢东归，欲封侯诸将，世及子孙。不想天之亡我，无可为之，奈何奈何。”俯身抚我曰：“乌骓，吾语汝及姬，共赴彭城外，再可乎？汝随我数年，来日一死战，当殊途矣。”声泣下，不能视。适时虞姬于后账中，不闻战事败烈至此矣。观籍重瞳颤，泪滚而致。颤颤巍巍竟不能执戟。吾扬天啸吼，和风寒冽。
悲夫，吾闻：匹夫之勇三军之内，提剑立不世之功于乱世。籍代代武将，今易得天下，却欲效范蠡泛江湖之旧事。此臣之得也，非君之得，儒者谓志士仁人，无求生以害仁，有杀身以成仁。然此臣之得也，非君之得也。籍纵天下杀者多，今却欲退，可乎？思秦旧事，故秦相李斯，大才矣。却将斩于街市，问其子：“欲再牵黄犬于外狩。可乎？”丈夫读此无不慷慨泣然泪下。甚为遗恨，今羽之状何其似之也。然吾不忍者，盖羽之志也。尝近古名将当世，残暴无常，食士卒如豕犬，坑者一日毕数万。待金银如父兄，当一世之权谋，望子孙得之，乃危言欺诈君主于国，抢掠玉块于宇。世人鄙之，士大夫常避而去，不复与论。羽有天下，至于归尚不忘江东父老，欲与子弟封王侯，其心可勉。且一世所欲者，与我，虞姬游彭城北也，古之立大事者如斯未尝有籍之志。籍何罪？独匹夫身耳。救天下执戟。溅血于军阵。思之，情不能以。蹄四踏而起，声怃然和楚歌，其时楚歌声四起。
籍闻而大惊，顾环视左右：“汉尽得楚地哉？何故楚人之多也？”目迥然如巨光，四下皆惊而疾走。楚歌声肃然瑟瑟，风致寒来，摄人心魂。望垓下，独有楚歌声。山谷空响，哀转不绝。四围悲凉不可胜说也。我鬃立而走，军四乱去者，十之六七。籍疾步入帐中：“军曹持酒来，飨士卒，来日死战。”于是持酒饮大帐中，竟时不觉醉。忽虞姬至，以闻败军状，听楚歌乃大惊。入帐见籍，颤泣而曰：“大王何如，不知军事已至此。为之奈何？”籍劝慰曰：“孤战天下，无敌也，今为小子困，不足为道。明日夫当突围。”然籍语气力已有所不逮，哀之再三，方唱曰：“力拔山兮气盖世，时不利兮骓不逝，骓不逝兮可奈何，虞兮虞兮奈若何？”泣而哭：“虞兮，孤恐不复位也，今势颓败，恐不复与汝之彭城北也。”昔天下定，刘季小儿辈，未灭之，今当为所诛，长恨于此不平。”语罢仰面而笑，虞姬默不语，面惨淡凄怆，顷之，笑曰：“王何忧矣，我为大王舞。”拔剑而出，翩然起舞，矫若游龙，翩若惊鸿。见者无不惊叹三。虞姬以歌和舞：“汉兵已略地，四面楚歌时。大王意气尽，贱妾何聊生。”剑索脖，血出扑地，自刎死之。籍急前夺剑，然猝不及防。籍长跪默之，一帐皆惊，莫能仰视。羽拥虞姬出帐。跨吾急奔，籍驱急。吾亦急行。奔十余里，终不闻楚歌。籍跳而跪，泪缓缓下：“籍与美人幼识，往来数年。终弃我去也。尝曰彭城北，何故？彭城北，籍与美人初见也。吾尚忆木茂草盛，树绿芬芳，水尤清兮。骑与叔父并行。见良人，方信”桃之夭夭。籍窃以为丈夫，当有功业，且我与秦世世为仇。欲语汝长居彭城，恐美人笑我。望天下既定，当与子共赴彭城北，纵乌骓。奈何今天之亡我，籍有何为？子先我死，我百年后当共墓之，世世存之。丈夫立于世，不守妻子，纵贼桑梓，大不肖。”以手掩面，头枪地。我未见籍如此，尝虞姬自怨籍何其淡也。不知深情至此耶？
归，籍急招兵，忽闻周殷畔楚，怒而曰：众随籍战，死也。籍出渡江，八千人耳。荡扫九州，覆平强秦。至焚阿房，王西楚，思与子弟共富贵，今籍势去，信籍，与籍共杀贼，不信，出至汉帐，籍不复出一言。”众皆曰：“江东子弟惧死至此？昔者从大王享富贵尽极乐。今王罹难，疾走弃王，竖子耳。”八百人无一去者，直夜突之，汉军莫能知，连溃汉军方出。吾蹄急而跃，踏汉师将。怒冲望抢，敌马惧而辟易数里。吾乌骓，终马之骄子。吾尝思使籍至江东，聚众徐图之，方时王天下可。汉羽林卫至，上弓，搭箭，屈膝，立射。飞矢如骤。左右死者多，羽暴怒，以戟力斩三将。忽一将至，呼曰：“杀籍者，负伤百金，中者千金，得首者，万金。”汉将急涌奔前。面相狰狞，欲捕籍，我腾跃至乌江边，无可拖着，力有不逮，膝屈地。籍下马更步行，见江东艄公，艄公曰：“王疾渡乌江，江东复数千里，众数万，可以王之。”籍曰：“大丈夫不复回江东。无颜面再见江东父老者。”抚我鬃语艄公：“吾知公善，我骑此马五岁，吾虽不逮，然其无罪。当与之至江东。艄公曰：“诺。”籍抚我：“乌骓，乌骓。汝何罪，自归之，无忘吾约。”籍复执戟前，杀汉将百有余，身被数十创，见吕马童，自刎身死。汉将奋勇抢羽首者，不可胜数。
吾叹羽丈夫至此，枭首身死，美人离魂，无有可惨比，方思之，忽惊羽谓我归，以定彭城北，世世留之，吾三者虞姬已丧，籍必不可脱。仅吾尚可存世。籍知我通其意。使我渡江至彭城北。
嗟乎，善，羽吾终知汝谓我何意，今我尚存终可尽彭城约，我啸而奔江中。
乌江涛涛，浊浪蔽天。吾将顺江而东负汝与虞姬精魂至彭城北，盖丈夫雄一世，不过欲与美人共平生，所谓富贵，如贱泥耳。古今世人皆道丈夫者，当为天下状，然丈夫果欲此乎？熟知丈夫之志定和世俗之偏见？谬哉，谬哉！
史传：乌骓哀羽坠江，其处后有山，为马鞍山。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指导老师：韦连兵